豪宅

年纪大了，平日很少出远门。这一回来到b埠，目的是看望久病的妹妹，另外也应了一位好朋友坤老头所约，顺便走访他引于自豪的豪宅。

这座豪宅建筑之初，坤老头就一直打开手机向我们炫耀。他说，这房子是他儿子建的，建筑耗资高昂，部分稀有材料，都得由外国装箱寄过来，单单大理石就花掉500吊。我心想，500吊，在当年可以买一间十分像样的房子了。可对富有人家，却是小菜一碟。

坤老头并不富有，成“龙”的是他的长子阿彪。几十年前，岛屿开发，他运气好，率先跑过来，很快就赚上头一桶金。随着时日的发展，生意越做越大，虽然比不上“工农末辣”，也堪称得上是地头上的小土豪。所谓“一子成龙，鸡犬飞升”，坤老头也因之攀上枝头变凤凰。

陪坤老头来到座落于邻近海滨的豪宅，我心头有股“惊叹”的感觉。从蜿蜒的山腰望过去，整座豪宅呈米黄色，外貌宏伟壮观，很有富贵气派。

这山丘的气氛就像消闲的别墅区，清静，宁谧。四周林木葱茏，鸟声啁啾，景色十分宜人。高级住宅区嘛，整座山头一片死寂，四处充满“傲气”，家家门庭冷落，不见人影。我怀疑，这近百户人家，曾经打过照面的，能有几人？

小道上，偶而只见上一辆“小绵羊”呼啸而过，带着工具，挂着锯子，该是建筑工人吧？寂静的山道，能感受到的，似乎就只有这丝丝的人气。

问坤老头：“你每天在家，左右邻舍认不认识？”

他说：“面都没见过，怎么认识？ 这些都是身缠万贯的大企业家，一个比一个富有，一个比一个高傲，谁又看得起谁!”

他又风趣说：“家人一早出门，夜晚才回家，出门与回家，开门都靠遥控器。这张脸是圆是扁，那看得清？就像偷偷摸摸养小三似的！”

走进家门，那豪华气派就不必说了。高脚钟，洋酒柜，游泳池，室内花园，鱼池。。。。。客厅布置的，墙上高挂的，都是高级奢侈品，站在这里，真有点住进高级旅馆的感觉。

我对坤老头说：“你福气真好，住在这里像神仙”

他转头望了我一眼，笑问：“你觉得我真像神仙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茫然苦笑：“家人一大早出门，晚上八，九点才回到家。三个孙子有两个留学欧洲，去了好多年，都不想回来了。偌大的一间家，白天就只我一个人在着，没有知音，没有朋友，好在还有个手机消磨时间。孩子带我来，似乎就为看管工人！”

看他一脸无奈，我忽然心生触动触：这神仙似的环境，居然会住着个满腹愁肠的“老神仙”。

在客厅坐定，他打开冰柜，递一瓶咖啡给我；“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这咖啡不会很甜，放心喝！”我说：“我不戒糖，没有糖尿病！”

他裂开嘴笑，笑得很开心：“别逞强了。你看我健壮如牛，连医生都说要赚我的钱不容易。没想去年去体检，医生竟嘱我要小心，体内已没有一件好器官！”

他接着沉声说：“要是有可能，我真想回耶城养老，那儿才是我最开心的地方”

坤老头当年和我是邻居，为人好动，和蔼可亲。每天一早，他都会出门打太极，然后回到我家附近吃早餐，露天茶室有许多都是他的好棋友。

惘然离开豪宅，我忽然心生感悟：金丝笼，并不一定是野雀可以安居的地方。

(2018年6月于耶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