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2024年的第一场翠鸟捕鱼秀
元旦早晨
丝丝小雨随风飘舞
远望沼泽亭
一群摄友早就霸好位子
架起长枪短炮
苦等小翠上台作秀
斜坡布满泥巴
雨鞋都泡在泥浆里
舞台上没有荷花
青苔和蕨类植物附在枯枝上
小翠飞来
伫立 静观
突然张开双翼
蹬腿弹跳
俯冲入水捕捉猎物
激起水花一朵朵
守候一旁的”猎人”立马开炮
咔嚓咔嚓声不断
小翠又惊又喜
跳水的次数多了起来
其擒鱼手法干净利落
然而
“猎人”抓拍的捕鱼画面多数都糊了
*小翠指的是普通翠鸟(common kingfisher)
冰秀 (新加坡)
小翠突然张开双翼 (冰秀摄)
—————————— ——
逃亡路上
(21) 我在难民营的日子 3.
如果再不把记忆所及的难民故事写下 , 恐怕再过几年 “懵佬”失忆时 , 故事就会长埋历史了。
昨天所述在岛上的经历少许误差 , 幸得枕边人未忘当年在沙滩的流离生活。事实我们在那里“拾纸皮和 木碎”烧 (煮) 饭大概一个月左右 , 后来刚好联合国难民高委官员来岛视察, 见我们没有栖身之所 , 遂向岛上难民管理署埋怨和施压 , 我们才获得“床位”分配。
我们在“木棚大宅”睡了近月余 , 一天在岛上和一位当年在“劳改集中营”认识的狱友相遇 , 交谈下知道他就快离岛上机; 他有意“出让”他自己在山边和子女们夹手合力兴建的“陋居”。 最后在讨价还价下 , 我以七十美元成交 ; 当时我身上一个仙都没有 , 他到美国加州后拿着我的亲笔信到圣地牙哥找我太太二哥收数。
这所“陋居”如果没人购买到最后也要放弃上机 , 我又怕被人开价“抢走”, 我才“付钱”交易, 最大的好处 (方便) 是陋居门口有个很清可供饮用的水井。
在这裡一直住到九月底有机期时转移到“候机营”, 陋居我没有再“转让”只是免费送给岛上认识的一位单身男孩 (他举目无亲处境堪怜)。
这段期间 , 我和老婆结伴上山斩柴 , 我拿着斧头 (忘记了从那里得来) 上山把细小的树干和亁树枝削下 , 我斩她拾。我们发现有些大树树身已被人横锯伐木 (不知道他们的机械从那里来) , 剩下的如餐馆的大木砧板留在地上 , 我个人力量就喜欢这些被锯后的矮短树干容易砍削。但要小心, 有时有人曾经“踎”(蹲) 在这些已锯平的“砧板”上“方便”过。
有时候白天时 , 有供应粮食 (Supplies) 的船隻泊岸, 我去“应征”御货帮工 , 把粮食搬运入货仓; 半天的劳力得到的酬劳是一瓶四公升装的铁罐食油。
这里不得不提一件“好人好事”, 栖身在沙滩无瓦遮头的日子 , 我隔邻有一个老太婆非常可怜无人照顾, 有病在身不能行动 , 我们看到她“失禁”无人帮理的痛苦但又爱莫能助; 一天“岛王”(Chúa Đảo) 之一经过见状 , 他随即用钱雇用了几名壮汉把她抬走 , 并请两名临时护士照顾和安置好她。姑勿论这名“岛王”过往做过甚 么事 (所撒的钱从何而来?) , 他也有“善良大爱”的一面。
“仗义多為屠狗辈”, 闻说他或因贩毒走私或是黑社会人物而被美国列入黑名单 ,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收领他滞留在岛上已近两年。
世间事难定对错 , 如何分辨善与恶 ? 这种人我在狱中见得最多。(待续)
黃应泉 (加拿大)
这就是我最喜爱砍的树干 , 削下的木碎煮饭用
—————————— —————————— ————–
那一年,那一夜
——悼念资深教育专家沈源德先生
那一年,那一夜
吾庐俱乐部华灯初上, 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前系主任陈荣照教授伉俪、 吾庐俱乐部主席陈庆力先生、吾庐俱乐部秘书长陈仲熙先生、 南洋孔教会会长郭文龙先生、狮城作家寒川先生、 新移民作家章良我先生…… 以及狮城各界知名学者及文化友人络绎而来,儒者彬彬,文华清郁, 简单茶点里交流品味林文庆博士波澜壮阔的一生。
2017年9月29日,严春宝博士新著《他乡的圣人 – 林文庆的儒学思想》 新书发布会由新加坡儒商协会理事沈源德先生主持开始。 沈先生早年毕业于南洋大学文学院, 曾长期担任新加坡驻日本及韩国外交官,是本地资深教育专家。 他曾主编《新加坡-中国经贸年刊》,也是新加坡儒商学会理事, 谦谦君子,深具学养,为此次发布会盛情付出。
沈先生首先说明此次发布会在吾庐俱乐部举办的意义所在: 这里记载着三年日据时期,林文庆博士一生之中最艰难、 也最伟大的生命时段。 他也指出一般林文庆博士研究中容易忽略的一个细节,即: 正是林文庆博士实验成功了橡胶树在南洋的栽种, 但他将这项专利无私奉献出来, 才造就了此后以陈嘉庚先生为首的南洋富商,去支持、 奉献新中两国的革命与教育。
新加坡南洋孔教会会长郭文龙先生应邀致辞, 他高度赞扬林文庆博士一生功绩, 尤其对儒家学说在海内外的交流与弘扬做出了卓越贡献。 林文庆博士是南洋孔教会创办人之一, 南洋孔教会近年来在郭先生的带领下, 致力于弘扬以儒家学说为主的中华传统文化。2011年严春宝博士 出版专著《一生真伪有谁知 – 大学校长林文庆》时,南洋孔教会曾联合召开多场讲座, 深入探讨并纪念林文庆博士的生平历史。此次, 南洋孔教会也赞助了《他乡的圣人 – 林文庆的儒学思想》一书的出版。
林文庆契约的信托人、吾庐俱乐部秘书长陈仲熙先生也简短致辞, 他是新马史学界泰斗、蜚声国际的历史学者陈育崧先生之子。 文化学者柯木林曾以《万点飞花雨外村》悼念陈育崧先生:“他是我 最敬爱的长辈。我钦佩他那谆谆善诱、提携后进的精神, 仰慕他那博览群书,饱学多识的风度,欣赏他那谈笑风生, 语惊四座的口才。”而陈育崧先生正是当年厦门大学的第一届毕业生 ,林文庆博士是他的校长。 陈育崧先生撰写的林文庆博士纪念文章被认为是追念文章里最好的文 字。陈仲熙先生再发言结尾时诚意致歉,因他的华文不好, 只能以英文致辞, 其实这也恰恰使得整个发布会圆满诠释林文庆博士学冠中西、 华英兼通的优异特质。
《他乡的圣人 – 林文庆的儒学思想》一书的作者严春宝博士认为, 自明朝开始西方进入中国的传教士们, 其实也成就第一批把中国儒学思想传向国际的汉学家。 而林文庆则恰恰相反,他自幼接受英文教育, 是从西方文化回归到中华文明的, 他尝试为儒学建构了一个符合西方哲学法则的儒家伦理体系, 并为儒学迈向国际化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而林文庆博士更为人尊重的是,三年日据时期为国家民众忍辱负重, 在儒家利他思想的召唤下,以“尽可牺牲我们自己救活后代或牺牲我 们一世救活我们后代万万世不可自私自利”(林文庆语) 的自我牺牲精神,祭出一身清誉尽力拯救家国同胞, 他是一位当之无愧、身体力行践守儒家信义的真正儒者。
新书发布会现场,也有来自新加坡国立大学、 南洋理工大学乃至华侨中学的青年学生, 他们多数都受沈源德先生邀请出席。 沈先生面对不同年龄层次及文化背景的听众, 在自由问答阶段分别照顾,使讨论交流深入浅出,轻松顺畅。 他表示关于林文庆博士堪称伟大的一生,有许多角度可以深入探讨, 这一晚则集中在他的儒学思想。针对书本题目: 《他乡的圣人》,如何理解 “他乡” 、 “圣人” ,中国是儒家思想的原乡,林文庆博士是出生于海外的土生华人, 而林文庆学习入学则始于爱丁堡大学西方语境之中,历史勾连, 美好激溅,现场也见仁见智,各抒己见,留下更宽泛的思想回响。
这一年,这一夜
火树银花,缤纷绚烂,2024年8月9日, 新加坡举国同庆建国五十九周年的欢乐氛围里,国庆日夜晚, 我及许多朋友都收到了沈源德先生离世的消息。
毫无准备,那么突然,朋友们说这些天他都一直在出席各种活动, 一如既往地兢兢业业,无私奉献; 朋友们也说他平日极有规律地徒步运动,每每万步亦轻松谈笑, 不曾有这样那样的大病痛,也不常与医药交道。但令人扼腕的是, 一惯微笑着的沈先生,就这么倏然离去,来不及微笑说再见, 便悄然隐化在烟花璀璨之间,隐化在这个他服务了一生的、 他赤忱热爱的家园。
大家的心是痛惜的, 痛惜失去一位具有鲜明时代性的深沉的爱国者以及平凡而真诚的朋友 。他是二战之后出生成长的一代,不为战争重负,身怀发展理念, 他曾经被优选在对外机构中代表国家,维护这片土地,“新加坡“三 个字在他的职业生涯与生命历程里划下了较一般民众更深的痕迹。
他也与战前一代有真实交汇, 与经历过活生生历史的前辈们一起生活,听取活生生的历史与故事, 经历新加坡建国, 他心中的家国情怀与民族情怀比现在的中年一代更深邃。 他更深刻地感动着如林文庆博士、如陈嘉庚、 陈六使上一代先贤的故事,也潜移默化地保留并且代言了某些品质。 这些品质哪怕再浅显,在现代人流中也有极鲜明的气韵, 那种经典的老派,一眼即认得出。
我记得那年为了《他乡的圣人》新书发布会他来找我, 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说起发布会的因由构想,轻声轻语,柔如春风, 思绪清晰,首尾都分明,他不断的用“Sage”这个词语来界定林 文庆博士,也为我筑起一片神圣的文化围栏。 并且这围栏在那一晚新书发布会之后,更丰满、更坚固, 一直有形无形架构在我的心中。
那年那夜发布会之后,沈先生成了可敬的朋友,我习惯称他“沈园” — 非常简单的理解,他以及他们这一代都更珍爱家园; 也因为他是学者型的朋友,不苟言于吃喝玩乐,言必有物、有深度, 如园中有风景。1982年沈先生结束驻日、驻韩大使馆的工作, 回国从事教育服务行业迄今数十年, 曾经他为来自中国的官员提供培训,这一项目后来几经演变, 渐渐从民间项目提升发展成为两国政府之间的合作项目。
他对新加坡、中国、东南亚、东亚教育均谙熟于心, 时而分享的也都是有关教育领域的学术资料, 充满了时间性或空间性的数字对比,纵横分析与结论。文字、表格、 图线、标注,不是热爱、不是资深教育工作者断不会触碰的层面。 而我,因为曾有一些年教育工作经历、教育缠绕着上代亲情的关系, 虽不能全部也愿意读取其中部分,虽不一定有此时当下的用途, 至少也都积累了围栏内的园林风景。
也因为主办各种活动的关系,近年来在新加坡儒商协会、 在新加坡中国协会也常有与沈先生碰面的机会, 他总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重要人,他的身上顺延、 流淌下来林文庆博士那一代“Sage”爱国家民族的情怀, 但这情怀并不呆板,融合演化成沈先生一代人的样子,诚挚、笃定、 理性、低调,他仍然轻声轻语的说话, 但他说的内容却钢流铁水般地,铸进听者的心里。
我最后一次听沈先生说话,是不久之前新加坡中国协会的年会上, 沈先生在自由发言阶段做了一段总结。他提了三条,其中一条是: 这些年来致力于寻找下一代志同道合者,培养青年人跟上来, 他自认为已经圆满完成了传承交接,自己可以笑看今天。 我记得自己当时听他说,心上有所动,仿佛有一丝隐隐不祥, 但那是个欢快热烈的场面,摇摇头让那一丝飘过去。
这一年,这一夜,但沈先生离去的消息传来,痛失一位严谨的学者、 和风般的朋友,但也有一丝飘渺的安慰, 在这样一个煤炉没换的日子里,在这样一个极具意义的日子里, 他到了林文庆博士等“Sages”集聚的彼岸, 身后他所热爱的都有交代。听说他安然逝去,几乎没有病痛之苦, 这也是特别的福气吧。
而我,特别去翻检了那一年那一夜的照片。除了主持发布会, 沈先生坐在沙发上阅读的一张,儒者的气韵,也动人。 并且也看到了自己当时协助签到的样子,在文化中的纯然的欢颜。 热泪盈眶之际,感恩岁月,有幸认识沈先生, 感谢他馈赠给我的珍贵的心上围栏、园中风景。
沈先生,安息!
王虹宇(新加坡)
一惯微笑着的沈先生,就这么倏然离去。沈先生,安息!
—————————— ————-
沈先生坐在沙发上阅读,儒者的气韵,动人
—————————— ——————–